第二题 「Cherry Bomb」
你有和自己的朋友接吻过吗?
屏幕前的人顶着乌青一片的黑眼圈,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搜索栏下的第一篇文章。
从拍完那场戏到今天,整整一个礼拜,除了工作占用掉的睡眠时间之外,Mean几乎每天都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。
“啊——”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喊了一声,看能不能用这种方式驱除脑子里的杂念,接着叹口气,翻个身,闭眼。
“啾”
……
“亲就亲啊,用舌头舔我是什么意思?你是狗噢!”
Mean相信有的舞台需要灯光,但是他脑海里的舞台,完全不需要灯光,一合上眼皮,就开始不断重新演绎一周前的那个尴尬场面——他跟认识这么久的同事,朋友,哥哥,接了个吻。
他清晰记得P’new脖子上挂着监听耳机,从监视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来,一脸坏笑地问他:“你们认识这么久了,拍吻戏真的没问题吗?”
他抢在Plan前头,回答得信誓旦旦、掷地有声:“没问题,放心吧,我们都是专业演员。就算现在剧本上写着让我跟P’za拥吻二十分钟,我也可以做到的。”
P’za把手里喝空了的矿泉水瓶子扔他身上:“滚蛋。”
吻戏开拍前五分钟休息时间,Mean在洗手间里刷牙漱口折腾了半晌,还不自觉拨了拨乱跑的一缕头发,又把手凑在嘴边,张口呼气,仔细闻了闻。
“嗯,很好。”
他从洗手间走出来,迎面碰到嘴里嚼着什么东西的Plan:“哥,马上要跟我拍吻戏了,你在吃什么?”
Plan面色坦然答:“秘制香卤牛肉干。”
……?
“骗你的,”Plan拍拍他的肩膀,“口香糖,我还带了漱口水,樱桃味,保证令你回味无穷。”
Mean撇撇嘴,不以为然地待机去了。
开拍。
“你的道别这么短的吗?”
“我是泰国人啊,当然这么短啊,你还要我怎么做,要不要飞吻啊?”
“好,我在国外留学很久了,不介意。”
“但我介意,我们都亲了两回啦,你还要干嘛?”
“要第三次。”
“不亲可以吗?”
“你吃的甜品我买的单……”
“嗯~Tin”
“买手机的钱……”
“Tin……”
“还有今天送你回来的车油费。”
“嗯,很想亲是吗?那就亲吧。嗯。”
按着剧本上写的,Mean一只手抚摸着Plan的脸,慢慢靠近Plan的双唇,再被Plan的手拦下来,再不耐烦地拿开他的手,然后紧紧地压住他不情不愿撅起来的嘴。
上一次这么亲到一块人类的上皮组织,还是前两天刮开彩券,发现自己中了薯片的“再来一包”的时候,Mean亲了亲自己神圣的好运右手。
人的嘴唇好像软软的,黏黏的,纹路比手背要粗些,但是不影响触感,反而觉得唇与唇相接的地方,纹路嵌压着,贴合得更加紧密。
下一步,他得要张开嘴了,按照剧本上写的。
“cut!”
“Mean,你亲歪了,不好看,再来一次。”
他还没从奇妙触感回过神来,就急匆匆退开一些,也不太敢看被亲的人的脸。
第二次尝试,Mean把头摆正一些。亲上去的时候,他看到这人睫毛轻轻地颤了颤,不知道紧闭眼睛挤出来的眉心皱纹是演技,还是真实地抗拒感。
不管了。
他尽量让双唇温柔地开合,包覆住Plan的唇,也不敢太用力地吮吸,只能趁着换气的间隙,用舌尖轻轻蹭了蹭对方的唇珠,感受这人风雨不动安如山一般大门紧闭,才又怯怯地退回来。
“cut!”
P’new的声音从不远处闷闷地传过来:“Mean,你狂野奔放的海外留学派啊,让你接吻不是让你学小猫咪喝水。用力一点亲啊。”
你倒是早点说。
他低头瞟一眼,虽然自己已经放缓了行动,哥哥的嘴唇依然被自己亲得水润泛红。Plan拿笑掩饰一点窘迫,手指着Mean的鼻尖,勒令他好好演戏。
“Action!”
第三次压上去,Mean用了些力,他贴住Plan的上唇,吮吸着舔吻,又耐着性子磨着微翘的下唇。Plan配合一些,微微张嘴,给出迎他的势头。
一股甜香瞬间钻进Mean的口腔和鼻腔。
是樱桃的味道。
这甜味甚至比自己嘴里的薄荷味来得更加强烈,他意识到自己仍旧演技投入地在和Plan接吻,可是这股甜味太不同了。Mean向来不太爱吃水果,但是这会儿,他好像想要多尝一些。
热热软软的樱桃,好像味道很不错,他脑袋里飘出来这么个想法。
“嗯!”
Mean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Plan重重地推开。他两眼发懵,看着Plan表情厌恶,拿手擦了擦自己满是口水的双唇。
“亲就亲啊,用舌头舔我是什么意思?你是狗噢!”
等Plan说出来下一句台词,Mean才回过神,拍着戏呢。他心情怪怪的,恍惚说完接下来的话,到旁边喝水去了。
“推就推嘛,劲那么大,”Mean嘀咕两句。
一抬头,Plan走过来拍拍他肩膀,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:“嘴都被你亲肿了。”
他不知道跟谁置气似地,自尊心上蹿出个小火苗:“那当然,我的技术可是炉火纯青,被Mean亲过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清迈。”
Plan笑他:“你最好是吧。”
嘁。
炉火纯青的人当晚就失眠了。
Mean思寻良久,最后得出的结论是:他大概是像被抢走糖的小孩,还没尝够那个樱桃味儿,就被人给没收了,所以不痛快。
凌晨三点,他把套头卫衣的帽子戴上,钻进7-11,席卷了店里所有樱桃味的糖,还有两听新口味的樱桃可乐。他把糖铺在床上,一个一个拆开尝味道。
水果硬糖太甜,不像。
软糖太腻,不像。
口香糖太软,不像。
夹心糖太浓,不像。
樱桃可乐只有可乐味,不像。
等他嚼了吞了又吐了吃完所有的糖,后槽牙隐隐作痛了,他也没尝出个跟那一模一样的樱桃味来,就先赶紧刷牙去了。
熬到第二天天亮,Mean终于在一堆糖纸里厥了过去。梦里影影绰绰,自己在一片散发着樱桃香精的甜腻味道的湖水里苦苦挣扎。
他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岸边,P’Plan面带微笑地望着他袖手旁观,开口缓缓道:“樱桃味……保证令你回味无穷。”
Mean最终整个头都溺了进去。
他吓醒了,一摸手机,P’za的消息:“今晚团队聚餐,在bright清吧。”
团里的哥哥们都玩得挺开心,为了不扫兴,他还是先从桌子上出来了。Mean闷闷不乐坐在清吧的高脚凳上,他觉得成熟的成年人不该为奇奇怪怪的问题感到苦恼,或者说,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苦恼吧。倘若被谁知道了自己愚蠢的心思,大概会被人从2017年嘲笑到2018年。
“弟弟,在苦恼什么?”调酒师推过来一杯漂亮的粉色液体:“试试我调的新酒,一喝就能让你忘记忧愁。”
Mean不置可否地接过来,从吸管里尝了两口,还行。他问:“这酒叫什么名字?”
“果汁加日式清酒加伏特加,”调酒师骄傲地抬眉,“樱桃炸弹。”
“呕。”
Mean的胃里翻了一下。
清吧放的音乐好巧不巧,突然唱到副歌:
“Hello, daddy”
“Hello, mom”
“I’m your ch ch ch”
“Ch cherry bomb!”
“呕。”
Mean冲进洗手间了。
调酒师惊诧无比:“这么难喝吗?”
[Line]
Mean:P’Plan,在忙吗?
Plan:干嘛?
Mean:P’new说明天又有吻戏要拍……
Plan:所以你是来提醒我多吃洋葱的对吗?
Mean:……你记得带漱口水,我要樱桃味那个……
To be continued...